再谈英国退欧：自由的代价 无论对英对美都没有好处
英国退出欧盟的风波由来已久。2013年1月，英国首相卡梅伦就曾表示，如他所领导的政党在下次大选中获胜，最晚将在2017年举行全民公投，以决定英国是否继续留在欧盟。此次欧盟移民和摊派预算问题又重新挑起英国对欧盟的“疑欧主义”情绪。
舆观调查网YouGov(全球网上市场调查公司)此前多次对英国民众的民意调查结果都显示赞同留在欧洲的民众略占优势。上月底的两份调查发现了微妙的变化：43%赞同离开；37%支持留下。
世界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在10月组织了一次研讨会，邀请专家再次探讨英国脱离欧盟问题，主要讨论了退欧对英国自身及对其他国家的影响。
英国智库“欧洲改革中心”资深研究员约翰·斯普林福特(John Springford)、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欧盟法教授达米安·查默斯(Damian Chalmers)、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政治系助理教授尼古拉斯·亚布科(Nicolas Jabko)和罗格斯大学政治系教授丹尼尔·科勒曼(R. Daniel Kelemen)分别就英国退出欧盟对英国、法国和美国的影响发表观点。
约翰·斯普林福特：如果英国退出欧盟，有一个中心问题需要权衡。一方面是，如果英国想继续拥有全面的欧盟市场准入，享有欧洲单一市场带来的好处，也就意味着英国需要遵循欧洲统一市场的规则，但代价是很大程度上失掉规则制定的话语权。
相反，如果英国制定自己的规则和标准来管理市场，它的欧洲单一市场的进入权会损失，导致贸易出口和外国投资减少。英国最起码要面临这样的选择。
以上是基于什么推测出来的呢？英国的欧洲怀疑论者反复提出效仿挪威模式和瑞士模式。但是这两个模式不适用于英国。
首先，非欧盟国家挪威是欧洲经济区(EEA)成员，虽然享有全面的欧盟市场准入，却只能被动接受欧盟条款，并且把这些条款纳入本国法律体系中。
同样，在瑞士模式中，瑞士与欧盟签署了商品、劳动力自由流动协议，但这些协议内容由布鲁塞尔制定，瑞士完全没有发言权。并且瑞士并未与欧盟就金融服务自由流动达成协议。换作是英国这样一个大的金融服务出口国家，这将会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英国脱离欧盟，一则其与欧盟的贸易成本增加，二则其之前作为欧盟国家与欧盟以外国家达成的自由贸易协议也都不复存在，不仅需要重新签订协议，而且欧盟以外的国家距离相对遥远，贸易成本会相对较高。
因此，我预测，英国不愿意接受脱离欧盟后被动遵循欧盟制定的条约，于是英国的贸易成本将提高，进入欧盟单一市场的权利也会被限制，从而英国面临的经济上的压力会更大。在我看来，对于一个开放的中等规模经济体来说，与主要贸易伙伴(欧盟)之间的贸易成本增加是件很疯狂的事情。
达米安·查默斯：首先从制度的政治经济学角度来看，英国受到两个方面影响。其一是布鲁塞尔效应，指的是在很大程度上，尤其是在产品标准上，布鲁塞尔制定了全球市场的游戏规则。
这一效应不仅发生在美国，影响甚至远达东南亚和中国。因为欧盟是受管制最严格及最开放的市场，世界其他出口欧洲的国家常常接受欧盟的管制标准而不是本国的。欧盟是英国主要贸易伙伴，因此相比美国面临的压力更大。
另一个是历史遗留的影响。到2012年底，欧盟法律大约涵盖了60%到70%的英国法律，这还不包括软法(指不能运用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法规范)。世界很多公司和利益攸关方都是依据这些法律规范。法律法规制定者也同时是受约束者。
布鲁塞尔效应和历史遗产带来的压力，让英国很难改变欧盟成员国的现状。
第二，总的来说英国的政治体系难以应对退出欧盟之后的变化。
如果英国不受布鲁塞尔管理，获得了自由，同时英国作为贸易伙伴的可信度也下降了。
在贸易活动中应该遵循什么法律变成了一个难题。
墨西哥、加拿大、巴西这样的国家把国际法置于本国宪法之上。相反，一些东南亚的国家要求依照本国法律。英国的法律还没涵盖这些方面。
尼古拉斯·亚布科：英国退出欧盟，从某种层面上法国将窃喜。英国常常被看作是欧盟的麻烦制造者，是经济自由化的“特洛伊木马计”。在一些问题上，英法经常有分歧。法国政策制定者把自己视为欧盟支持者，而英国是欧盟的阻碍。由于英国相对低的劳动力成本和社会保障成本，法国认为与英国的竞争存在不公平性。同时法国希望巴黎能够重新获得与法兰克福齐名的或者至少是欧洲大陆的重要金融中心的地位。
但是如果更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英国“退欧”将会引来问题。
法国倾向于把欧盟的问题都归咎于英国，想象没有英国的欧盟会更好。而事实上英国不是对经济自由化负责的唯一国家。没有了英国的欧盟是否会减少自由主义化，巴黎是否会成为与伦敦等同的金融中心，这些都说不准，更别说法国经济整体是否会从中受益。
从理性角度而言，政策制定者将意识到英国“退欧”会开一个可怕的先例。首先， “退欧”传递出一个灾难性的信息——欧盟不再是一个令人向往的组织。成员国会失掉一些对欧盟的信念。这将阻碍欧洲一体化的推进。
另一个灾难性的信息是：退出欧盟完全合理。退出的舆论合理性也增加了。
英国退出欧盟，会给法国和其他国家国内的右翼民粹主义打开一条道路。法国国内的欧洲怀疑主义者会抬头。不同的是法国的排外右翼主义与法西斯主义有历史渊源。这对大部分理智的人来说都意味着噩梦。
丹尼尔·科勒曼：英国脱离欧盟已经不是一个新问题。其实英国从未真正完全融入欧盟。因此英国的退欧问题，不存在百分百的退出或百分百进入的问题，因为英国某种程度上是游离在欧盟之外的。正如前面专家分析的，由于贸易关系等原因，英国不可能百分百脱离欧盟。
美国对此的立场保持一致。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三个月前也说过：“我很难想象‘欧洲计划’中没有大不列颠国。我也很难想象大不列颠国不参与到与自身经济和政治生活攸关政策的决策中会有什么好处。”
我的观点是：第一，作为美国重要战略伙伴的英国，脱离欧盟后将没有以往那么有价值。美国对欧洲施加影响力的渠道就关闭了。英国在国际事务上的话语权也将削弱，包括英国支持欧洲市场自由化的声音，这也将有损美国的利益。
第二，英国“退欧”至少在短期会削弱欧盟。在外交方面，英国作为欧盟中的中坚力量至关重要。美国希望英国成为外交上可依靠的伙伴。如果欧盟的势力和外交上的重要性被削弱，这对美国同样不利。
第三，从地缘战略利益角度来看，美国公司在英国的势力比较大，美国希望把英国作为美国进入欧洲市场的切入口。脱离欧盟不仅对英国经济影响大，也对美国商业影响大。
另外，如果英国退出欧盟，苏格兰会进行第二次独立公投，很可能会成功，因此英国也就面临解体了。这一观点之前已经有人提出了。
总结就是，退欧对英国和美国都没有好处。
(本报记者温彦卿编译自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