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琦子
世界贸易组织(WTO)第九届部长级会议12月3日至6日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举行。WTO总干事罗伯托·阿泽维多(Roberto Azevedo)在开幕式讲话中对这次会议寄以厚望，并强调这是多哈回合谈判最后的机会。
而四天的会议结束之后，除了确认也门的WTO成员国身份之外，各国部长仅仅是重申要将修订过的WTO诸边政府采购协定(GPA)尽快付诸实施，不能晚于2014年3月31日。这项政府采购的市场准入协议每年将带来800亿至1000亿美元的贸易额。
貌合神离？
从2001年11月谈判开启至今，12年的时间里多哈回合谈判循环往复，并未取得实质性结果，致使今年的会议召开之前，舆论弥漫一片悲观色彩，担忧本轮谈判亦难以有所突破。
本次会议上，欠发达成员国仍在表达着对WTO的期待。小型脆弱经济体集团(SVEs)在12月2日向此次会议发表声明，要求对不同国家区别对待，重视不发达国家的利益，不能以牺牲不发达成员国来提升多边贸易体系；美洲玻利瓦尔联盟的7个拉美国家在12月4日发表联合声明，声称拒绝非透明和非包容的谈判机制，抵制不平衡的贸易，反对发达国家通过新规则和高标准来削弱WTO和发展中国家的统一；而12月5日，内陆发展中国家集团(LLDCs)也发表声明，一方面，希望巴厘岛会谈能达成协议，另一方面，呼吁协议能在跨境运输合作、交通通讯、能源、技术等领域消除对内陆国家的不利影响。
12月5日，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会长、前中国驻WTO大使孙振宇公开表示，多哈回合谈判能否取得突破、本次会议能否取得成功主要取决于美国的态度。而针对欠发达成员国的上述诉求，美国和欧洲的发达成员国几乎没有任何表态。
多哈回合谈判的宗旨是促进世贸组织成员削减贸易壁垒，通过更公平的贸易环境来促进全球，特别是较贫穷国家的经济发展。谈判包括农业、非农产品市场准入、服务贸易、规则谈判、争端解决、知识产权、贸易与发展以及贸易与环境等8个主要议题。谈判的关键是农业和非农产品市场准入问题，主要包括削减农业补贴、削减农产品进口关税及降低工业品进口关税三个部分。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多边贸易谈判。
根据WTO制定的规则，如果其中一个成员国就贸易协定提出反对意见，那么，所有成员国都必须就此重新进行讨论，最终达成贸易协定有赖于成员国的一致同意。由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难以达成最后一致，发达国家逐渐转而利用更小的平台以更快地解决贸易问题。“2003年以后，以欧美为首的发达国家开始大规模开展区域贸易谈判。”北京WTO事务研究咨询中心首席专家程大为表示，“2003年坎昆会议谈判破裂后，当时美国谈判代表佐立克和欧盟贸易事务谈判代表拉米在会后聊起来，言谈间似乎对进行双边或区域内的多边谈判更持希望。而事实上，美国多项自由贸易协定也是在2003年之后签订的。”
2003年3月，美国政府向国会递交的自由贸易谈判计划显示，其希望在2003年，完成与摩洛哥以及其他5个拉丁美洲国家的谈判，而在2004年完成与澳大利亚和南部非洲国家的谈判，包括博茨瓦纳、莱索托、纳米比亚、南非等国。
呼声：调整规则
这几轮WTO谈判的核心矛盾无疑是农业问题，在农产品补贴和非农产品市场准入问题上，分歧难以调和。
《华盛顿邮报》2013年7月刊发报道称，过去十年间美国的农业补贴共支付了1950亿美元。一方面给农产品巨额补贴，另一方面要求非农产品市场更加开放和自由，无疑将让具有工业产品出口优势的发达成员国占尽好处。
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刚好相反，发达成员国的农产品补贴让发展中成员国的农产品出口优势被削弱，而非农产品市场准入又将让本国工业备受打击。发展中成员国、包括中国在内的“21国集团”覆盖了63%的全球农业人口。任何涉及农产品贸易安排的多边谈判，如果不能充分尊重这个群体的利益则势必陷入窘境。
一旦涉及某个国家具体利益时，情况更为复杂。看看印度就知道了。本次在巴厘岛召开的WTO部长级会议上，印度再次宣称其大规模的粮食补贴方案是“不容谈判的”，否则将拒绝支持一项简化和协调海关程序的协议。这项协议本来被视作奄奄一息的多哈回合谈判取得成果的最后希望。
目前，印度向国内70%的人口提供免费的粮食，这在WTO现有的框架下可能面临制裁。而印度新的粮食安全方案中，政府对粮食储备的补贴也将高于WTO所允许的水平。“所有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在法律和道义上都有义务对本国饥饿和贫困人口提供生活保障，”印度贸易部部长Anand Sharma在WTO部长级会议上表示，“过时的WTO规则应该做出调整。”Anand Sharma认为，合作的精神在发达国家的世界里已经缺失，并且有关于协调海关手续的措辞尚未达成共识，“此时支持一项并不确定的贸易便利化协议是不成熟的。”
印度已成为不太富裕的发展中国家推动转变的领导者。印度决心推进其粮食安全计划，这是执政的国大党在2014年5月全国大选竞争中的一枚筹码。截至发稿时，印度谈判代表取消了既定会后回印度的行程，12月6日当日就粮食补贴问题与各国部长继续进行非正式会谈。
在贸易体系中，发达国家要“自由”，发展中国家要“发展”，根本性的利益诉求难以调和。“WTO主要强调自由化和效率，不强调公平和发展，后者恰恰是发展中国家最需要的。”中国人民大学欧盟研究所副所长王义桅表示。
谈不拢的现实催生了“另起炉灶”。中国加入WTO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曾撰文指出，若多哈回合谈判迟迟不能结束，各国虽不至于抛弃多边贸易体制，但肯定会产生失望情绪，转向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和区域自由贸易协定。
改革路径
目前，对WTO影响最大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无疑是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和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这两个协议如果谈成，对WTO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对多边体系的打击也将是致命的，它会瓦解多边体系的稳定性。”程大为表示，希望WTO谈判能在TPP和TTIP达成协议之前，重塑多边体系，使成员国都回到多边轨道。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WTO的前景并不乐观。美欧经济产出约占全球总产出的一半，双边贸易额占全球贸易总额的三分之一，并已经完成了TTIP的第二轮谈判，一旦谈成将极大提高双方贸易自由化的程度，也将对世界贸易标准产生重大影响。尽管TTIP难以在2014年按计划完全达成，但许多成果已经可以预期。而希望加入TPP谈判的国家正在增加。
经合组织副秘书长Willam Dan-vers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WTO作为重要的国际组织，一直致力于推动全球贸易自由化和便利化，其作用不容忽视。“希望WTO日后仍然能在世界贸易领域发挥重要作用，毕竟这是目前最大的多边贸易组织。”
程大为也表示，WTO仍然是发展中国家最重要的选择。“我的观点一贯是要回到多边体系。”不同类型的发展中国家在这个体系中需求是不一样的，但无论哪个国家都需要多边的舞台才能团结起来，才能与发达国家讨价还价。对中国来说也是，多边的贸易体系是最佳的选择。”程大为强调。
而被边缘化的WTO想恢复影响力，改革已经势在必行。“首先要改的是谈判的方式，有可能不是一揽子，而是诸边协议，不需要每个成员国都加入，而是基于经济发展水平相当的一些国家自愿签署的多边协议，这样将大大降低达成谈判的难度。”在程大为看来，调和矛盾需要在内部分而化之。目前的多边体系里除了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也分为几类，比如最不发达国家，讨论的是最不发达国家首要的议题；而金砖国家，作为发展中国家中的大国，更加于货物贸易的市场准入等问题。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只能在理念上达成一致，具体利益上难以妥协，不如在WTO框架下将不同团体的利益目标加以分离。
